【授权转载】【三国/云亮】妄想 BY殳離（完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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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现代AU
CP：云亮
作者：殳離

《妄想》

“诸葛老师是吗？刘老师让我来接您。我是赵云，赵子龙。”

来的这个青年个很高，诸葛亮自己就够高的，一米八二，但青年比他还稍微冒那么一点，留个平头，笑得特腼腆。诸葛亮想估计是刘备带的博士生，也没有客气，就说：“哎呀你来的好，我正愁这几箱书怎么弄下去，帮大忙了。”

赵云答应了一声，跟着诸葛亮进客厅，墙边靠个小行李箱，一个双肩背包，地上是几大箱书。房间收拾的七七八八，些许有东西零落，想来也是无关紧要的。采光很好，四面都明亮，诸葛亮收拾了一上午，微微有点狼狈，衬衫袖子卷到肘部，腋下和背后都被汗黏湿了，赵云打量打量诸葛亮，再打量打量箱子，笑道：“一趟不行的，得两趟，诸葛老师等一下，我先搬两个下去，我开了车来的。”

“我跟你一起抬下去。”诸葛亮忙说。

赵云只是摇摇头，示意这样正好，便一手拎起一个箱子。书的密度有多大想必大家都很了解，饶是赵云也几不可见的晃了一下子，马上稳稳站住，也不等诸葛亮拦阻，小心翼翼的侧身出了房门。诸葛亮听着有点沉重但还是很有规律的下楼脚步声，心里大大的说了句抱歉，然后去拉开冰箱。不出所料，那里头基本空无一物，四下看看只有一个不知丢了多久的冰模子。诸葛亮叹一口气，走到厨房去烧水。

赵云回来的时候水就烧好了；在外头整理了一下呼吸才进门，六楼啊，真是有点小累，说：“诸葛老师，咱们走呗？”

“别着急，来喝口水呗。”诸葛亮在厨房说。赵云就踩着满地的纸片进到厨房，看着咕嘟咕嘟烧着的开水，觉得更加热。诸葛亮拿了两个玻璃杯子，把水倒进去，从冰模子上掰下来五角形状的冰块，丢进开水里，看着它们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飞快的溶解，接过来的时候杯壁还是烫的，可是水温便很清凉，赵云忍不住，一口气喝完。诸葛亮也慢慢喝完手上的水，将杯子收进壁橱，最后打量了一眼空荡荡的阳台，只有两个快被烤焦的衣架大无畏的暴露在剧烈的阳光里。

临走时候感觉总是这样的，无论收拾的多么细致，永远觉得有什么还没顾及到，聪明如诸葛亮，当然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迅速把行李拖将出来，咣当一声锁上门。天气太燥热，灰尘肉眼可见，手随便碰到什么都脏，怎么洗也洗不净。赵云提着两个箱子在前面，诸葛亮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在后面，慢慢的下楼。重物与楼梯的磕碰声响，在盘旋的空间里来回的荡着。

虽然辛苦，好在总有尽头。最后一个箱子丢进去后，后备箱也满当当的，赵云擦了一把汗，回头由衷的跟诸葛亮说：“挺重的啊，诸葛老师。”

诸葛亮说：“没办法，都是书。”

赵云心里便很简单的升起一种对有文化的人的敬佩，讲话不过大脑的嘀咕道：“当初怎么搬上来的啊。”

“不是一天就搬过来的啊。”诸葛亮笑。

“那诸葛老师本来准备？“赵云估摸着这箱子的重量他一次只能搬一个。

“自己多跑几趟。”

“太虐了吧，这个天气。”赵云咋舌。

“偶尔一次也没什么的。”诸葛亮说。“而且你不是来了吗。”

赵云无话可答，只得也笑笑。这个表情诸葛亮印象很深，后来摸清一些底细后，就跟刘备说“一个二十大好几的小伙子笑起来跟处男似的。”

刘备严肃的看着他说：“子龙就是。”


处男赵子龙同学尽职尽责的帮诸葛亮把行李搬到新的住处，说：“诸葛老师，刘老师说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

诸葛亮在新居里到处转悠着，看看洗手间又看看阳台，问：“晚上还多久？”

“没定准，刘老师说外面没那么热了就行。”

“那还得一两个钟头。”诸葛亮丢个笔记本在床上，四处找网线。“你没事儿么？”

“嗯，这个下午就是准备给诸葛老师搬家的。”赵云给他指接口在哪。诸葛亮点点头，微微的眯了眼睛。虽然他自个要求不高，然而这地儿实在不错，窗明几净，各种器用一应俱全，如果不是之前一直有人住，就是来之前刚收拾过。想到这诸葛亮就低头笑了下，跟赵云说：“刘老师真是费心了。”

“没什么，刘老师说诸葛老师只要尽情工作就好，任何生活上的鸡毛蒜皮都是对诸葛老师精力和才能的一种浪费。”赵云极其认真的回答。诸葛亮皱了皱眉头，说：“子龙，你今年多大？”

虽然说男人的年龄不该是秘密，被问到这个赵云还是有点窘。“我？……我今年二十八。”看诸葛亮没有什么反应，遂小心翼翼的问：“刘老师说诸葛老师比我小呢，是真的么？”

“是呢。你比我还大两岁，所以不要叫我诸葛老师啦。”诸葛亮说。“叫孔明就好。”

“果然很厉害。”赵云两眼放光的赞叹说。“天才呀！”

“不怕我是招摇撞骗来的？”

“怎么会呢，刘老师力荐的人物。一定是很厉害。”

诸葛亮终于找到了空调遥控器，拿起来用力一按。有点老式的空调开始严肃的运转，发出哧哧的声响。他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说：“留个号吧。”

TBC

“……不啊，并没有很困难。这个作业，大概只用两个钟头的工夫，可以推到下下周……”
“那是老师您自己用两个钟头吧！”
“诶？不不，我自己大概只是四十分钟。”
“……啊老师太可恶！”
“总是看见老师喝这个茶。老师特别的喜欢信阳毛尖？”
“并没有，我喝东西随意的。买什么喝什么。不过我是觉得你们喝茶比较好些。碳酸饮料对胃不好哦。……”
经常在楼道里走着就能看见新来的年轻老师被一群妹子堵在门边水泄不通的。一点也不烦躁，总是笑嘻嘻的样子，抱着一堆书。
“哎，知道了知道了，快吃饭去吧，食堂这个时候人最多……什么，食堂那么难吃才不要吃食堂？好吧随便你们……诶，子龙子龙~”
赵云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看着诸葛亮奋力杀出重围扑到自己身旁，也只能装没听见后面的“咦赵师哥~”快走几步两人脱离危险地带。
“这真太可怕。”诸葛亮揉着脑袋说。“得解决解决。”


后来诸葛老师的课就有了一个很经典的结束方式——他的课永远是最后五分钟用来放视频，视频开始的时候诸葛老师就已经不见。这种行为当然是激起民愤，然而学生们屡次向系里反应始终无果。因此诸葛亮的行踪就越发的无法捉摸，渐渐快要成为幽灵人物。
国庆节的小长假赵云跟哥几个出去痛痛快快玩了一回，虽然主要内容毫无新意是看人，但就算看人某种程度上也是很有意思的活动，加上准备做的充分，好歹也算是换换心情。回到学校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先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办公室见导师。刘备正忙着，见他来就一拍他肩膀。

“子龙，交给你一项光荣的任务。去，叫你诸葛老师出来晒晒身上的霉。”
赵云这才意识到似乎确实有一个星期没见着诸葛亮了，说：“我给他打电话。”
“没用的，他是个死……你们那个话怎么说来着？啊，宅。”刘备一拍脑袋，他其实是个相当潮的中年男纸。“务必拖他出来。”
赵云答应着往外走，又回头问：“拖他出来做什么？”
刘备叹气：“系里老师和几个研究生博士生吃饭。”

所以说中国人太棒了有没有！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吃饭更好的联络感情和促进交流和搭讪套磁的方式。赵云想了想，先回了趟寝室，在背包里为数不多的物品中一阵乱翻，很快排除看起来就很二的风景明信片和稍微不那么二但还是完全不适合与诸葛亮联系到一起的纪念品，最终翻出一袋鱿鱼干。他就拎着这个去了诸葛亮的住处。
正常程序是按门铃。以每分钟一次的频率按了十下之后，赵云蹲在门口给刘备打电话：“刘老师，诸葛老师他真不是出门了吗？”
“绝对不是。”刘备鼓励他。“不要怀疑，要对自己有信心子龙。”
当然有信心。赵云想。我决不能把希望寄托在简单的门铃上，然后他掏出手机开始给诸葛亮打电话，一边留意倾听四处的动静。其实是很好的。空无一人。五点钟的阳光从楼道里打进来，手心汗津津的。在这种情况下赵云觉得自己确实听到某处传来手机铃的响声，那旋律，赵云努力辨认了之后，发现似乎是套马的汉子。

这能是诸葛亮吗！！赵云震颤了一下后绝望的想。然而一秒钟后他就奇迹般的觉得，有什么不能的呢，诸葛亮那种无从捉摸的风格，以大俗对抗大雅，嬉笑怒骂，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但是这个旋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突然间戛然而止，随着哐一声，旁边的人家门打开了，走出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往楼下走去。
赵云怅然若失的望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诸葛亮门里传来的声音。
“哪位？”
“啊。”赵云意识到这厮居然装了对讲机。“是我，诸葛老师。”他其实已经不再继续叫诸葛亮老师了，毕竟叫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老师还是挺不好意思的一个事儿——但这个时候一紧张，敬称都带出来了。
少顷，诸葛亮声音又幽幽的飘出来。“是子龙啊，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起个床。”

这样说诸葛亮其实是在睡觉——有人会在下午五点睡觉吗？赵云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诸葛亮已经给他开了门，大概刚睡醒的缘故，眼神有些飘，头发也造型犀利，一边把他往里让一边说：“又是吃饭呢吧。”
“嗯。”赵云点点头。“诸葛老师你刚来没多久，也该多参加参加系里的活动……”
“成啊，不好意思我洗个脸——”诸葛亮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手间，一阵悉悉索索，赵云坐在沙发上，直愣愣的看着茶几上有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电脑也放在上面，屏幕和键盘成个诡异的六十度角，肯定已经装了无线路由。这当儿诸葛亮已经从洗手间出来，抓抓服帖了很多的头发，走过来往沙发上一蹲，苹果叼在嘴里嗷呜一口，一掀屏幕，薅下苹果哎了一声说：“不着急吧？”
赵云被这一连串动作搞得心如撞鹿——他是个勤劳诚恳的好青年，大多数时间都单身，这么多年学上过来一直是披星戴月，奋斗不息，室友受他感染竟然都能兢兢业业，从没见过这么标准的宅男，一时间只觉得叹为观止。
“不着急。”他才反应过来诸葛亮问的啥，连忙说。
“成，我先回个邮件。”诸葛亮开始熟稔的敲打，赵云瞅着他聚精会神的侧脸，一改刚才惺忪态度，两眼都要放出光来，总觉得该说点啥，又怕打扰到他思路，结果倒是诸葛亮一边打字一边说：“子龙出去玩来着？”
赵云一看，自己手里还拎着那包鱿鱼干，连忙放在沙发上。说：“嗯哪。”

“出去玩好啊。”诸葛亮侧头看了看，笑道：“多谢子龙了，买个东西还记着我，你就不知道我可喜欢鱿鱼。”
赵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只好干笑一声。“怎么这时候午休呢？”他小心翼翼的问。
“我上一次睡觉是昨天凌晨。”诸葛亮说：“困了就睡了。”
这神兽一样的作息——！赵云在心里咆哮一声，突然觉得这个时候再称呼孔明就底气十足。
“你不要老是这样宅着。每天都不见阳光的话，身体会变很差的。”
诸葛亮一刻不停的敲键盘。“还好了，我现在还好。”
“以后会变差的。”
诸葛亮停了停，转过来看着他。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情就不是事情吗？”赵云坚定的劝说到，心里升起一股一定要将此人说服的豪情壮志。“年轻时候仗着底子好糟蹋，以后就会后悔的呢，你看我，我明显就觉得现在跟十八的时候不一样。”
诸葛亮听着笑了。“我要那么好身体也没用，没病没灾的就完了。”
赵云咋舌：“你说太轻巧了，多少人想着法儿没病没灾反不能。”
“虽然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我呢，某种程度上还挺相信精神的力量。”诸葛亮点了发送键，两条腿伸直，舒服的往沙发上一靠。“我觉得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心理暗示也蛮有用，自己的身体嘛，难道听别人的话，叫它好好儿的，它就会好好儿的，你要乱紧张，它反给你闹幺蛾子。”
赵云听在耳朵里全是歪理邪说，然而也就此明了诸葛亮何等固执，聪明人要固执起来，那只能等他自撞南墙，只好说：“那孔明你啥时候想活动筋骨了找我呗，乒乓球羽毛球网球篮球，都行，哦我足球不太好。”
“我知道，我知道。”诸葛亮走去卧室换衣服，在里头说。“研究生时一个人领着全系在运动会篮球赛上闯到四强的赵子龙同学，我哪能不知道？”

这个话虽然是真的，赵子龙便不好意思了；脸色通红的摆摆手。诸葛亮最喜欢欺负脸皮薄的人，这时候觉得特别开心。


关于活动筋骨的那句赵云其实是当真的，不是客套；但诸葛孔明似乎把这句确实当成了客套。这也情有可原，没多少人正常人愿意陪菜鸟玩，那会是相当烦躁的一件事，赵云也渐渐觉得比较适合诸葛亮的东西恐怕是在室内放个跑步机。

然而人活着总是会遇到一点预料不到的事来着，虽然未必是喜，未必是忧，未必让人大跌眼镜，多少是料不到。和运动系的友谊赛打到三十分钟，对手一个个如狼似虎，赵云很是独木难支了，好容易从张辽手里断掉一个，转身直奔后场，两分区里挑了最舒服一个位置，这个点跳投他十个里面少说能中九个。但就是因为太舒服了。赵云完全多余的朝篮球架后面看了一眼。

诸葛孔明站在场边，稀稀落落并没几个人，因此很容易发现，穿浅蓝色衬衫和白色长裤，戴棕的太阳眼镜，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笑。
赵云手就一抖。
篮球砸到边框上，狠狠的弹起来很高。赵云纵身一跃，一只手稳稳把住，并不急于马上寻找机会，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诸葛亮。对方很明显的对他做了个略带夸张的叹气表情，随后转身走掉。赵云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把半空中的身形又拔高了五公分，那球就带着一半扣篮的性质掉了进去。

不好意思让子龙童鞋在篮筐上挂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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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赵云后来见着诸葛亮总是觉得不好意思，虽然那场到最后赢了对方八分。当时在观战的系主任曹老师当时就哭了，咆哮说刘玄德！老混蛋！拐过去做什么没前途的学术。广告牌掉下来十个里面能砸死八个。放我手里看我培养一个省冠军出来！但这话不能给赵云带来什么自豪感。偏偏某人好像完全没发觉这点，期末时赵云去办公室找刘备，刘备恰好不在，诸葛亮跷着二郎腿坐办公桌后面，哎哟子龙好久不见，球打的不错哦？赵云脸红，转身拿脚就走，一边走一边自暴自弃的想自己真是没用到一个地步。

当然他灰心的有点过早了，赵子龙同学就不知道想在诸葛亮身上找回场子简直太容易了，所幸睿智善良的刘备老师很快给他提供了这个机会。
现年四十二岁的刘备老师是个特别重感情，尤其重视同事和师生感情的人，每天除了工作之外，考虑的最多的就是怎么才能联络大家的感情。他带本科生的时候，每周都开班会，开班会每个人都要发言，能生生把一屋子人整哭了，但是刘老师又很通情达理，不想谈的同学简单谈完可以先离开，想谈的呢大家就可以敞开了谈，从生活规划到私人感情，什么都可以谈。刘老师还生怕自己岁数大了，不能跟学生的思想沟通，所以一直在拼命接触学生接触的东西，从来不说【哎呀你们年轻人】之类的话，中间虽然也喷了很多次血以及经历很多次令人想死的尴尬情况，刘老师最终还是成功的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充满活力壮心不已朝气蓬勃的知心姐姐形象上，办公室里往往都有两三个学生常年不走，长篇大论的谈理想谈人生。这样在刘老师周围很快就团结起了一个由各级学生和少数老师组成的群体，并且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在整个学校都声名远扬。
起先大家是习惯性的称其为刘家班，后来发现刘老师还有一个癖好，认为在家庭氛围中才能最加深团体成员的感情，所以凡是算从他门下出来的学生，没有没在他家吃过饭的，所以后来又称为刘家炊事班。诸葛亮这年来的不巧，正逢刘老师喜得贵子，家里不是很方便，已经将近一年没能完整领略到刘家炊事班的风采，但就算这样其实也在外面欢聚了很多次。正月十八赵云拎着两条鱼和一麻袋螃蟹登门，看看外面交通工具的数量就知道人来的差不多了。果然一按门铃，只听里面各种脚步声，“那个谁门响了你出去看看！”“门哪响了你听错了吧”“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哪那么多废话！”“别扯淡了子龙来了！”

赵云听的沧桑，心想自己的确是来太晚，这时候门终于开了，来的是关羽，后面浩浩荡荡都是人。赵云往厨房去把东西放下，问：“师母咧？”
“你师母有点事回娘家了，可是阿斗昨天发一天烧，今天刚退一点儿，在家里睡着呢，她走的时候还不放心。我说子龙今天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刘备卷着袖子在剁白条鸡，赵云朝客厅看一眼，电视开着，也不知道啥节目，营造一个不可或缺的乱哄哄的背景，沙发上诸葛亮站起来，穿一件薄薄的米色高领毛衣，赵云这才意识到羽绒服还在身上，马上跑到玄关去脱。



“好了，这下人来齐了，不要耍了，都给我过来！”刘老师分配任务：“云长去洗菜，翼德去片鱼，子仲把这一堆笋子切了，宪和你看住点那个锅。子龙麻烦你看看阿斗去，其他人待命。”
诸葛亮举手：“我待命？”
“孔明除外！”刘备大喝一声。“孔明麻烦你外面坐着看电视去。”
赵云不明所以，徐庶小声说：“孔明被他哥惯的十指不沾阳春水。上次也是在这，把锅烧炸了，你没见着，你看那抽油烟机上现在还有当时锅盖打到的印子。”
众人哄堂大笑，诸葛亮红着脸出去，赵云也跟出去，打算到卧室看阿斗醒没，结果诸葛亮到底不甘心吃白食，先跑到卧室看阿斗，阿斗在小床上正醒着，眼睛滴溜溜转，一眼看见诸葛亮，表情就开始扭曲，然后就突然之间嚎啕大哭。
诸葛亮抱起阿斗说：“宝贝儿别哭啊，乖。”
他抱孩子的方式极其不专业，好像抱着一个萝卜，导致阿斗哭的更加厉害，并且开始乱踢乱打，弄皱了诸葛亮的毛衣，赵云终于看不下去，把阿斗挖过来。说也怪，阿斗到他怀里姿势就很妥帖，稳稳的在赵云手臂上坐好，等着赵云喂水喝，眼睛眨呀眨，诸葛亮觉得挫败，从果盘里抓一瓣桔子送到阿斗嘴边。这次小毛头倒是很给面子，顺从的张嘴，顺便含了含诸葛亮的手指头。
诸葛亮乐了，嘴里不忘说：“子龙你贤惠的。”
赵云一边拿纸巾给阿斗擦嘴，一边完全不为所动的严肃道：“孔明你行不行啊。”
诸葛亮老实招认：“哄孩子我是不行。”
“怎么能不行呢？你也小三十的人了。”赵云觉得自己好像大妈。“说不定什么时候的事，早做准备比较好。”
“我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呢。”诸葛亮拿一个毛绒兔子在阿斗面前笨拙的晃来晃去。“我不多喜欢小孩子来着。”
“你家没小孩么。”赵云说。
“有啊，我哥仨儿子，我看着长大的。”诸葛亮这时候表情放松下来，慢慢的说。“乔乔很听话，特懂事，从小就跟小大人一样，只是身体不好，我这次回去的时候，又感冒着，……恪儿也七岁了，这个娃聪明的过分，老给我捣乱，好像还莫名其妙结着仇，我不喜欢小孩子那么聪明的，觉着不好，不过大家都喜欢他，说他能成事。……”
“聪明不好么。”赵云也笑。
“聪明反被聪明误呀。”诸葛亮说。


自忖不是聪明人的赵子龙听的连连点头，毫无压力。至于他之前好像有点在意的那个重点，再意识到是甚久以后了，要不人都说赵云哪都好，就反射弧长，饶长吧，他还从不放弃，一旦想起来，就一定要追根究底，比方说煤气灶爆炸事件，他后来足足听取了三四个现场证人的证词，详细询问了关于现场的每一个状况，到最后大家都不耐烦了说赵子龙你想干嘛！想干嘛！赵云说我就问问，毕竟不是每个人一生中都能看到厨房发生爆炸不是。
“我靠这太好办了，你自己回去拿锅坐火上里面热瓶杏仁露然后千万别管他就完了。”简宪和说。
后来赵云终于有机会问到当事人，诸葛亮神情很淡然的说：“确实如此。”
“哦。”赵云点了点头，然后说：“那是忘掉了。”
“忘掉啦。”
“……”赵云又开始搞不清他自己想表达的是什么，这毛病他常犯。“孔明，这样不太好吧？你一个人住，然后——”
“你是想问我一个人怎么能够活过来的是吗？”诸葛亮龇着牙说。
“……啊，好像是……”
“都说了是意外，”诸葛亮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赵云讲话要抓狂。“你以为那种只会出产有毒料理的废宅真的存在吗？我从上初中起就一个人在外面住的，我也会下面条和炒鸡蛋的，不叫外卖的话我也饿不死自己的。”
“哦，啊。”赵云说，其实还是不太敢相信。他脑子里描绘出诸葛亮蹲在椅子上工作，也可能不是工作到凌晨，手边放着垃圾食品（赵云把一切不经过火作出来的东西都叫做垃圾食品），突然觉得好困，于是把电脑一扔，扑在床上沉沉睡去的一连串动作，仍不忘定个闹钟因为下午两点有课——他这个想象毫无疑问十分真实——就觉得莫名坐卧不安，然而观察诸葛亮脸色行为，除了常年不见阳光导致皮肤比较白一点但肯定也没有白到吓人的地步之外，他精力虽不充沛，绝对够用，讲话虽不轻快，时而欠抽，动作虽不敏捷，毫不迟缓，也没有死气沉沉的迹象，一副你想活多久我就能活多久的架势，而且刘老师那样慈祥的人明显都已经放弃了，他是在操心啥呢。


TBC


这章甜姜出没 食用请谨慎~



这一年似乎所有人都特别忙，诸葛亮据说是在系里的强制要求系里又是在学生的强烈恳求下迫不得已多开了一门课，座无虚席，创下选修课最高上座记录，光自告奋勇要给老师收作业的就不下五人。赵云跟着刘备做课题，跑实习，搞得要活要死，一直到学期结束才稍微闲下来一点，马上飞奔回老家去避暑，开学半个月都没有状态，当初要让诸葛亮走到太阳下来的雄心壮志也忘了差不多，直到一周末早上突然接到一电话。
“子龙子龙。”诸葛亮声音很有活力，“还没起床啊？”
赵云确实睡的还很昏，以至于忘了被神兽作息的诸葛亮问这种话是多大一侮辱，迷迷瞪瞪的说：“啊，我昨天晚上失眠来着，刚睡着没多久……孔明？！”
“诶，不好意思打扰到你。”那边马上道歉。“不过，子龙，你还打篮球不？”

赵云对自己说别想恁多，准做梦没跑，接着睡接着睡，然后果然他就梦到好几个类似的片段，一个是诸葛亮说子龙我今天请你吃饭，一个是说我今天请你唱歌，一个是空调坏了，你能给我修修不。十二点赵云醒过来一次，拿起手机翻通话记录，发现有条新短信，诸葛亮发的：忘了说时间了，下午五点吧。

赵子龙把手机一丢闷声不吭继续睡，醒来一看四点半了，翻身起床抹了把脸换了衣服去篮球场，一直找人，一直找不着，直到走近前才发现诸葛亮就在场门口，但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有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伙子，脸上写着我是新生四个字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诸葛亮见赵云过来，拍了他一把说：“伯约，这你赵师哥。”
那孩子跑上来，特有精神头的鞠了一躬说：“师哥好。”
赵云没搞清楚这什么情况，一时间茫然的好像乱入的土豆，诸葛亮说：“这孩子，一天到晚夸自己多能多能，最近又篮球联赛嘛，他自己说他有一场一人得了17分（是27分！老师！），尾巴要翘到天尖上了，带过来给你瞅瞅。”
赵云这才记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系里是出了个特牛叉的新生，一帮老将都不能及上，有几个师弟提起过，但听过就算，也没印象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人。忙说：“师弟好，师弟叫啥名？”
“我！我叫姜维！姜伯约！”姜维看到传说中的偶像，很激动。“我听说的，师哥球打得好！师哥全能！师哥给露两手呗？”
赵云尴尬的，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诸葛亮遂起身笑着说：“你们玩着，我去买雪糕去。子龙露两手给他看看啊！”

赵云腹诽你今天叫我出来难道就为了让我陪新生一对一，眼看着姜维已经兴致勃勃的带球上来了说师哥请多指教，只好打起精神来应对。两三下过手，心中一震，姜维身高也有，体格也有，意识更有，特别狡猾，眼珠滴溜溜的转，变向快的惊人，转身急停跳投那姿势虽然嫩些，看得出下过功夫，赵云热血往脑子上一涌，就不考虑客气了，诸葛亮叼着雪糕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姜维被帽儿了一个，球吧唧一声掉在地上。

姜维看见诸葛亮，球也不打了，扑过来泪汪汪的道：“老师，师哥欺负我。”
“边儿去，师哥哪欺负你了，师哥是见你亲。”诸葛亮咬着露出来的雪糕棍子笑。姜维接过雪糕，闷闷道：“老师没买水啊，雪糕又不解渴。”
“哦，我又不渴。”
“师哥也渴！”
“那你去买吧，老师给你钱。”诸葛亮作势要掏，姜维一脸挫败，最终还是认命的跑开去。赵云一边撕包装纸一边说：“你哪来这么个得意门生。”
诸葛亮笑道：“伯约不是咱系的，这学期刚转过来的，重上一遍大一。好得很。”
赵云说：“我也觉是你待见的那类型。”
诸葛亮瞟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待见的是啥类型？”

赵云一时间说不出话，化掉的雪糕啪嗒一声滴脚上，心想这算是交浅言深了么，可是又不见得，诸葛亮这句不像是玩笑，也未必是嘲讽，真心诚意的在问，就壮着胆子说：“说不定知道一点。”
诸葛亮把雪糕棍从牙齿缝间抽出来，盯着上面一丝一缕木头纤维。太阳都下去了，然而地面和篮球架的热量，似乎是自带的，毛茸茸的一层，赵云还在看着他，那种目光，熟悉的过分了，一点也不掩饰的热切，可是又不急躁，非常的稳定。他觉得自己是被洞穿了，然而并不因此慌张，远处姜小维抱着三瓶水，一蹦一跳的朝这边跑来。


诸葛亮说：“师哥好不。”
姜维说：“好。”
诸葛亮说：“哪好。”
姜维说：“哪都好。”
赵云替姜维同学觉得痛苦，忙说：“你不要勉强伯约了。”
诸葛亮说：“我哪有勉强他。人若真好是说不出来的，他这个形容正合适，是吧伯约？”
姜维愣一下，然后狂点头，趴在桌上喝可乐，偷偷打量诸葛亮一眼又偷偷打量赵云一眼，“我听说当年师哥一场22分三分七投四中外加俩断一冒的，是真的不？”
赵云大汗，这么准确的数据失传已久，他自己早忘了，这孩子说的煞有介事的。“呃，那是侥幸，侥幸，这都多少年了……”
“才不是侥幸！师哥这么厉害。”姜维激动的拍桌。“师哥师哥下一场咱们对运动系！你去看呗去看呗！”
“能赢不。”赵云问。
“能！咋不能。师哥能赢，我也能赢！”
“好小子，好气魄！”诸葛亮鼓掌。“你话给撂这了，我也激励一下你，你要赢了这场老师请你吃饭，你要输了这场这学期我的课不管你考多少都是六十。”
姜维顿时又泪汪汪，这次转头扑向赵云。“师哥，老师欺负我。”
赵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没事，你要输了他的课你就不要去考，看他给你六十。“
“哎哟子龙不傻呀，跟谁学的？”诸葛亮似笑非笑。赵云极其无辜的看着他，只听姜维的纸杯里磁的一声，吸管死死堵在冰块上。

当天赵云记挂着这个事，中午一下课就去了，到场一看，去的人相当不少，除了姜维的现任班主任诸葛亮外，基本男老师都来了，系主任刘备老师正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这可是系里的大事。想当年，我也是一打三毫无压力的。啊子龙，子龙快过来！子龙你大二那年，我记忆犹新，宛如昨日……”赵云一边答应着一边四处看，这时候入秋了天气稍微有点冷，但拉拉队的姑娘们仍旧是穿的夏意盎然，除了加油必胜的条幅之外，很多人还举着桃心型的牌子。
赵云发现诸葛亮在注意他，忙问：“那是啥。”
诸葛亮瞟他一眼说：“我以为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哦，哈哈。”赵云挠挠后脑勺。“真是老了。”
“年轻人啊……”诸葛亮也叹了口气，看着场边猴子样跑来跑去的姜维。
“可惜了，我也想让你看看我当年的样子……”赵云想，只是想，并没说出来，因为紧接着就听诸葛亮春风满面的说：“放心，你的英姿我已经见识过了。”

这场开局双方都不怎么有状态，比着在失误，空篮上不进，姜维身为球队领袖，一烦躁就被断了一个，反射性朝场边看，诸葛亮赵云都在那笑，诸葛亮伸手往地下指了指。
姜小维不敢再看，奋勇向前，终于在第一个小勾手后找到手感，干扰对方三分不进后摘板，回来转身突破分球，队友不负众望打板进，分差一下到了四分，一边击掌一边往防守端跑的时候姜维眼珠一转，伸手往后一拨断了人家的击地传，见人家回防的快，料不到篮下就得被人包住，干脆大着胆子丢了个三分，那篮筐跟有吸力一样，硬是把在边上打转的球给吸了进去。
当时全场就爆了，姑娘们尖叫声不绝于耳。诸葛亮就开始作势掏钱包，说：“这熊孩子。”
赵云看的心旷神怡，这种小高潮在普通学生比赛里不是一般的少见，一时间热血沸腾，没话找话的说：“我都不知道孔明原来这么喜欢篮球。”
诸葛亮随口说：“我也不知道你除了篮球还喜欢啥。”

赵云听着就笑，笑着笑着脸就僵了，这时候运动系叫的暂停结束，一回来姜维果然被重点招呼，两个人寸步不离盯着。对方一个7号，八爪鱼一样往上黏，只差把手往脸上盖，姜维投又不能投，给又给不出，眼看24秒到了要，向后撤步拧腰想伺机从旁边过去，那7号跟着往前一跨，赵云眼瞅见他脚轻轻一勾，姜维身子一歪就重重摔在地上。

诸葛亮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就往场上跑。赵云起步比他晚，到达比他早，姜维在地上静了一秒钟，突然开始抱着膝盖打滚。诸葛亮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赵云拨开一群不知所措的孩子，眼看姜维左脚往外翻了出去，半跪在跟前，手在他脚踝上轻轻一按。姜维见师哥来了，不肯再喊，死死咬着嘴唇，这一下激痛，顿时眼泪鼻涕往下流。赵云心里咯噔一下，起身见那7号的站在不远处，厉声道：“那个谁，过来！”
运动系也不是没有师兄到场，没人不认识赵云，一时场上鸦雀无声，那男孩子一步一步往这挪，赵云平静的说：“你拐他做什么。”
那孩子嗫嚅道：“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没……没没没没没没……”
场边刘备老师冷笑道：“恶意犯规。真是什么老师带什么学生。”
曹老师嗤之以鼻道：“呸！这是战术，NBA看过没有，出事了那是意外，姓刘的你懂不懂什么是篮球？”
赵云不再理他，转眼看诸葛亮蹲在姜维旁边，低声问：“伯约？疼得厉害不？能动不？”
姜维咬牙道：“老师，我没事。”
赵云扭头一看身边没任何能应急用的东西，当机立断道：“你们把他抬到医务室，千万别动他那只脚。”
诸葛亮也不吭声，默默让开，旁边冲上来几个男生，七手八脚的把姜维抬起来，迅速平稳朝场外行进。赵云跟诸葛亮都跟上去，经过那7号旁边的时候赵云总觉得诸葛亮马上就要给那人脸上一拳，下意识就伸手把诸葛亮袖子拽住了。诸葛亮回头毫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虽然这个形容极老套，赵云还是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走半路上救护车就来了，几个老师和俩室友一起陪着到医院，刘备老师就先垫了一千块钱进去。赵云心里估摸着姜维八成骨折，果不其然，马上先用夹板固定住。姜维疼的汗如雨下，诸葛亮一直拿纸巾给他擦着，轻声问他要不要喝水，间或安慰他一两句，这孩子倔的，只是摇头。刘备叹口气，掏手机一看简雍查到姜维家里的电话号码发过来了，就准备拨，岂料姜维一直注视着动静，失声叫道：“老师！别告诉我妈！”
几人都愣了，倒是刘备马上反应过来，温言道：“伯约，你这次骨折的，还要住院，瞒不住的，迟早是知道，你何必呢。”
姜维哇一声哭出来了：“求你了老师，不要跟我妈说，我不想叫她知道，不想叫她为我再操心……”
刘备摇摇头，手机装回口袋，姜维这半天又是累，又是疼，又是忍着，这时候情绪一激动，有些虚脱，头歪向一边，眼神昏沉沉的。刘备不出声出了病房，到底把那电话给打了：“喂，是姜维的家长吗？姜维同学在篮球赛中出了点事儿……嗯，崴了脚……也没多严重，可能要个小手术……嗯，真的很抱歉，出了这种意外，我们会负起责任的……您到了给我电话吧……”
挂了电话刘备一招手，廖化和王平颠颠的跑过来。“你们俩一直在这不？”
“在这的。”王平点头。“那边比赛打完了，运动系那一帮马上就过来，我们寝几个都商量好换班的事了，老师师兄你们别操心。”
“嗯。假条记得送到关老师那。那我还有点事，先回学校了，晚上再来看伯约。”刘备点点头，走出几步，回头又跟赵云跟诸葛亮说：“你们俩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吃点东西，别杵这了，伯约家长连夜赶火车，明天就到，快回去歇着吧啊。”

赵云替诸葛亮点了好几个头，扭头一看墙上挂钟，赫然已经两点半，低声说：“孔明？”
诸葛亮犹豫着，没挪地方。赵云说：“你就这顿不吃他也不能眼见就好啊。”
诸葛亮嗤了一声，说：“扯淡，我是怕待会运动系混小子来了，咱这边人少，反被人欺负。”
王平忙说：“老师放心吧，张老师马上过来的，张老师一个顶十个。邓艾那混球，处分是没跑的，好话说不及，还敢咋，这次叫他检讨写到断手。放心放心。”

诸葛亮表示满意，两人这才出了医院，感觉五脏都被自己消化掉了，内里空荡一片，被太阳一晒，头晕眼花。赵云说：“孔明。”
诸葛亮说：“嗯？子龙。是不是觉得我失态了？”
“……”赵云深感下次自己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
“你也别多想。”诸葛亮笑了一声。“只这孩子，我不愿意见他被人欺负，我，”他也被赵云传染了似的，好像不太知道怎么表达，耸了耸肩。“总之，下不为例吧。”
“……”赵云忧郁的不行，其实他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觉得诸葛亮这个样还挺有意思，想表达一下惊奇的，结果好像适得其反。但诸葛亮未必就领会错了他的意思，所以赵云也就没说啥，倒是诸葛亮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天气，冲他特纯洁的一笑。
“我饿死了。”
“啊？哦。”赵云说。“是过去饭点好久了。”
“是啊。”诸葛亮说。“我早上就没吃饭。”
“你不能够这样……”赵子龙同学开始说。“早饭对人是最重要的，不吃早饭的话很容易就垮了，虽然现在大学生没有几个还肯吃早饭的了，长此以往就会落下病根，就算不吃晚饭也不能不吃早饭，当然，晚饭也必须要吃……”这时候诸葛亮四周看了看说：“子龙，我们现在走到哪了啊。”


姜维手术做得不错，恢复良好，一周就出了院，出院当天刘老师和曹主任还特地买了花和水果去看他，但姜小维很不高兴，全程撅着嘴，因为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他都必须乖乖的回家去休养——尽管邓艾家垫付了百分之八十的医疗费，又尽管刘备安慰他说考试的事情就不要操心了这点小问题凭他的聪明才智就算自学也可以搞定。直到诸葛亮上去拍他脑袋说课件我都会发给你的有问题可以来问我啊，姜伯约同学的眼神才隐约的活跃了起来，看的赵云非常的不忍，但姜维接下来一句话马上就把他的不忍打消了。
“老师，老师，可我没有你Q号诶。”
诸葛亮斜他一眼。“有事儿邮箱问就行了，还Q号？”
“邮箱说不清楚嘛！”
诸葛亮随手从前台的笔筒上抽了一支水笔，写在姜维没拄拐的那只手背上，“没事不准来烦我，听见没。”
赵云也拍拍他肩膀：“师哥等你回来打球。”

“所以说小孩子好难缠。”目送着姜维母子俩出了门，诸葛亮摇头笑着叹气。“诶子龙，你想啥呢。”
“我在想我也没你Q号……”赵云沉思着说。

后来赵云去听了诸葛亮一堂课。
可能是唯一的一堂课。当然他没有必要听诸葛亮的任何课，但人做的事，肯定不能只划分为必要和不必要。他们互相加了QQ，好像没加一样，就像诸葛亮说的，有事电话说就是了，还生动，要什么自行车呢。并且他一次也没见诸葛亮上过线。当然他几乎可以断定这厮是常年隐身党。赵云一向认为隐身代表的就是别烦我仨字，人家都说别烦我，还要去敲，那是得多没眼色。后来跟诸葛亮说起，对方却很不以为然。
“你不觉得把一个装死的家伙揪起来很惊喜很有成就感吗？”诸葛亮说。


总之在一个极偶然的情况下赵云撞到了诈尸的诸葛亮，那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半夜两点；赵云起来上洗手间顺便发现自己之前手机企鹅忘了下，然后就发现好友列表里居然有一人的头像是亮的。
原来这厮的头像亮起来是这样的……赵云默默的想，顺手就敲了条发出去。
身骑白马：还没睡啊
八卦阵：……
身骑白马：又熬夜啊
八卦阵：做课件呢
身骑白马：明天不能做啊
八卦阵：明天早上的课
身骑白马：………………

然后就没动静了。赵云丢下手机爬起来开电脑刷学校网页去查这学期的课表。

TBC


大概还有两回吧，差不多该收起了……

其实赵子龙这个冲动最初的动机只是想看看诸葛亮熬夜作出来的课件到底是怎样的神物，第二天早上他发现确实是神物，他高中时候做的PPT都比这个好，然而可容纳三百人的大教室里座无虚席，没一人对那可怕的大屏幕发表意见。诸葛亮施施然进门，带着装气势用的黑框眼镜，手里拿了一本书，赵子龙很不幸的发现那其实是本小说，跟专业毛关系也没有，进而顿悟到这PPT估计也是个纯摆设——头发并不很短，但是剪的很碎，赵子龙坐在那，看他迈步上讲台，衬衣微小的褶，食指中指夹了一支七厘米长的粉笔。
我上了这么多年学为什么视力还能这么好啊。赵云想。

听到一半的时候赵云总觉得自己已经睡过去，并不是课程太无趣或者诸葛亮讲的不好的缘故；平心而论诸葛亮讲的也不能算太好，不是神采飞扬妙语连珠的样子，走到哪学生眼光就转到哪，只是朗畅流利罢了，然而清越严谨，丝丝入扣，听着可以很自如的跟着往下进行，丝毫不费劲，也并不用生硬的笑话。前排的女孩子，很认真的低头在做笔记。过道旁边的男生支着下巴在转笔，一不小心掉在桌面上，轻微的啪嗒一声，又赶紧拾起来。
被这个气氛，渐渐的催眠。也许是醒着的，感觉上差距并不大，也并不在乎。诸葛亮的声音，本来该是立体的，然而后来渐渐溶开了，好像落进水里的什么东西，成了背景，他那么习惯。课堂常有的悉悉索索。风声也清淡，口齿间难以形容的涩味。
他大概真的睡的很死，因为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从学生到老师都换了一批人。


此事毫无疑问又是一个把柄，赵云对诸葛亮没发现自己这个假设几乎不抱希望，虽然对方表现的很无辜，但赵云这时候也已经磨练的比较刀枪不入，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心虚的必要。他们都在对方处落下很多的把柄，真要算起来这个账没那么详细，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关键是为神马要杀，为神马要损呢。
无论如何，他就这样了。没人对赵云跟诸葛亮很熟感到诧异，因为赵云跟任何人都很熟。相反过来，似乎也亦然，因为虽然相对而言诸葛亮的接受度没那么广泛（这只是在男性群体中，在女性群体中两人一直是不相上下的），也许只是因为诸葛亮平时比较宅而已，只要在能接触到人的场合，他是讨人喜欢的，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讲师，当然，今年二十八了，在一个鱼龙混杂的环境没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引起反感，相反，能让人见了这次还在偷偷的期待下次，这种隐约的惊喜感。别人既然都不诧异，自己当然更加不诧异，直到有一次提着一兜茄子和半个冬瓜去敲诸葛亮的门，有一个家伙来开门。
当时赵云手很自然的一软——没想到会在诸葛亮这见着陌生的人这个原因还是次要的——茄子差点就掉在地上。里间传来诸葛亮的声音：“X货你别跑！输了就跑。”随后就一阵动静，诸葛亮光着脚撵了出来。
赵云惊惧的目光从这个人脸上转到那个人脸上，又转回来，直到那位陌生来客发生一声怒吼。
“诸葛孔明！我死也不会跟你住一起的。死也不会！”

“为什么呢。”诸葛亮冷静的问，这时候大家都坐下了，赵云把带来的水果摆上。“我们还可以试试别的娱乐活动，虽然你下棋稍逊我一筹，但我记得还有很多别的方面比如街头霸王你远超于我——”
庞统悲愤的看向赵云。
“凡是见到咱俩的人都会露出像他刚才那样的表情，这种事情你承受的住吗！”
“我？我当然承受的住。”诸葛亮说。
“你受得住，我受不住！”庞士元倒在沙发上，泪流满面。赵云便产生了极深重的负罪感，拿过一个苹果开始勤奋的削。
“你不必如此。”诸葛亮说，“我跟你讲过了，刘老师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子龙你也不用这样自责，露出那种表情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是真的很想念你……我都搬了三次家了，还带着你当年做的那个凌波丽的模型……”
“洗碗还是用倒背出师表的方式决定吗？”庞统问。
“出师表我也忘了，咱们可以想个别的法子……”诸葛亮说。

“这样，我是孔明的大学同学，庞统，庞士元。”庞统正式的跟表情莫测的赵子龙说。“我们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来着，不过我很受不了这家伙。”
“士元现在工作并不顺利，所以我有意把他介绍给刘老师。”诸葛亮拿过赵云手中的苹果切成两半，把一半递回给赵云并感叹道：“而且他也可以过来跟我一起住……啊，他真是，一见到就让我想起那傻逼的青春岁月……”
“那个啥，我要不要先去做饭？”赵云局促的说。
“啊，等会他跟你一起去。”诸葛亮。“子龙今天也没事吧？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打个牌或者看个电影……”
“电影好，我有带A片，作为阔别这么久的礼物给你……。”庞士元说着开始翻包。“可是你家的电视上落了好多灰……”
“这么多年你果然是靠A片活过来的吗！我太难过了，好友——”
“滚你的，你自己看你的爱因斯坦光荣与苦恼的日子去……”


“信息量太大。”第二天赵子龙跟马超去打网球，状态好的有点过分，导致十五分钟后马超开始求他不要再打了，赵云只是嘀咕。“信息量太大。”马孟起竖起耳朵想听清楚他在说啥，球从他头上像炮弹一样飞过然后结结实实嵌在网眼里。
“我不知道你在搞啥子。”马超也火了，对室友大吼。“如果是因为诸葛孔明的事情你自己去找刘老师问不就完了！”
赵云停手，严肃的走到网前，两人隔网对视。
“孟起，你怎么知道是孔明的事情呢？”
“我一点也不想回答你这个问题。”马超说。
“哦，好吧。”赵云跳过了这个环节。“然后你说什么来着？找刘老师去问？”
“嗯哪。”马超说。“诸葛亮本来就是刘老师力荐系里才聘请过来的，他们好熟的嘛，如果你有事不太好意思直接去问诸葛亮的话问刘老师一定会比较有效果。”
“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孟起。”赵云感动，两人隔网击掌。“正因为太有道理，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去找刘老师了……”


当然，这只是说说。不过倒是刘备先找的他。赵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办公室，也不知道在忐忑啥毛。然而刘备要说的话跟诸葛亮没有半点关系。严格来讲也不能说是没有半点关系。刘老师热情洋溢的表示系里要做一个新项目，几位年轻老师将成为此事的中坚力量，德智体美劳兼备的赵云同学也要发光发热，然后异常优异的本科生也有机会参与锻炼，比如马上就要伤愈归来的姜小维。
“总之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刘老师这样结束了他的叙述，赵云全程一直很乖的在点头，这感觉太让人热泪盈眶了，于是刘老师说：“子龙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云先是反射性的摇了摇头然后觉得，略不妥，于是在办公桌前来回挪了几步，刘备一直以鼓励的微笑看着他，这给了赵云勇气，于是他说：“刘老师知道……呃，庞士元吗？”
刘备立刻表示的很有兴趣。“知道知道。昨天晚上孔明刚介绍他给我认识来着，我们一起吃了个饭。”
“哦。”赵云更加有勇气。“刘老师觉得他怎样？”
“孔明推荐的人，一般是不会错的。不过第一印象呢，一定要说吗，很残酷啊……”刘备显然陷入了某些耐人寻味的回忆中，脸色开始有点发青。赵云情不自禁的替当事人感到难过，并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落井下石的自己一巴掌。
“我是说，呃。他好像跟诸葛老师很熟啊……”
“是的，他们是大学同学嘛，好像还是室友……等等，子龙你……”
意识到爱徒意有所指之后，刘老师的表情从迷惑到沉吟到（自以为是的）恍然，终于变成恐惧。


“子、龙、你……”
不！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赵云在心底咆哮一声。我还没有沦落到会因为庞士元而产生危机感的地步好吗！况且一个人难道没有挑选朋友的权利吗！难道没有吗！！当然他很快又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以貌取人的错误，庞士元为什么不能是呢！他才华横竖都溢啊！！！
刘老师也很快发觉了自己的轻率，咳嗽一声，诚挚的看向赵云。“他们当然是很熟。”
“是吗，很熟啊……”赵云喃喃的说，意识到刘老师的目光又开始经历刚才的轮回，赵子龙连忙高举双手以示清白。
“我只是觉得诸葛老师，呃。蛮难懂的呢。”讲这话的时候他没发觉自己笑的跟缺水的西红柿一样。
“怎么啦。”刘备说。“他跟你讲很难懂的话了吗？”
“这个，并没有。”
“这才对嘛。”刘备说。“孔明不是喜欢显摆的轻浮人，这在年轻人里真是很难得的品质……”
赵云听的更绝望了。
“孔明是我平生仅见的好孩子。”刘备说着微笑起来，赵云突然明白刘老师终于洞穿他的想法了，在两三次拨乱反正和悬崖勒马之后。“你也是。这叫我老是觉得，何德何能呢，带你们这样的好孩子。”

窗外阳光很温暖，赵云终于放松下来。
“我是……搞不太懂他。”他慢慢的说。“大概是智商太高了，总感觉和我们这些凡人不在一个次元的（他不小心把刘备也包括进去了，但刘老师听得很专注，并没有不满的意思）。普通交流的话当然没有关系，但是稍微知道多一点的话……怎么说呢。”
“你也有很多他没有的好处啊。”刘备鼓励的说。
“于是可重合的点就更少了。”赵云想，并没敢说出来，只朝刘备眨了眨眼。刘老师拍了拍手，亲自给多年的爱徒斟上一杯杭白菊。
“虽然作为师长很想给你充分详实的建议，但关于这个我觉得还是只有四个字可以赠你——”
“洗洗睡吧？”
“……想太多了。”
“可是……这样也不错？”老实的赵子龙老实的回答。“我经常被人说的缺点就是想法太简单……”
刘老师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和聪明人交流的重点不是了解他多详细，是知道他欢喜什么。”
这话好耳熟啊。赵子龙想。

这样。我不知道他欢喜什么，也不知道他讨厌什么，不过，何必呢，我又不是查户口的……。赵云想对方的话大概就从来没有烦忧过这个事情。但这不能怪诸葛亮，实在是自己太过好懂。然后他考虑了一下好懂和没意思的关联，然后他及时的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住。教学楼外稀稀落落的人群，草坪上支着三脚架，大概新闻系的人在拍一些东西，镜头用力反射光线，看过去一片晴朗辉煌。
这学期还有两个月。
就算没有项目也抬头不见低头见。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庞士元大概会在八月开始跟诸葛亮的同居生活。
天气开始热。又开始热。总是开始热。
已经在这地方呆了好多年啊……

“到此为止吧。”赵云想。他决定下半年开始考虑一下工作的事情，其实他早就该考虑的，虽然跟着刘备继续混，是没有任何的问题，但总是让人泄气，有种人生没开始就结束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大概不太适合当老师，虽然诸葛亮告诉给他说谁都可以去当大学老师。“你会很受欢迎的。”诸葛亮信誓旦旦的说。赵云那时候多少有点学乖了，就回嘴。

“是吗？能比你还受欢迎吗？”

诸葛亮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惬意的样子，伸手搭在赵云肩膀上。他们俩个头差不多，所以这个动作一点不费劲。赵云浑身都僵了，觉得自己像根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老冰棍。

“子龙的话一定可以的。”



等等。这是什么少年漫的励志台词啊……。赵云很好脾气的笑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既没有钻研围棋的耐心，也没有回去重翻高中语文课本的动力，游戏么似乎还可以考虑一下；以不变应万变就好。总之，先对付眼前的事情。在这期间他找了两份兼职。



项目做得还算顺利，虽然赵云并没有帮上很多忙的样子。姜维期末考试前一周终于结束了，于是按规矩开庆功宴。然而本该是中心人物的刘备老师家里出了点状况。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刘备温和的笑着说，看得出来很憔悴，他这几天很快速的变老了，之前他只是有岁数，眼睛里神采都还是很飞扬的，自从夫人住院以后，那些隐藏的疲态突然之间显现出来。诸葛亮上前一步，张了张嘴。

“师母情况怎样？……”他也是叫甘夫人师母的。

“还好啦。”刘备笑笑。“你们上次去瞧她，她很高兴。阿斗前两天回他姥姥家了，你给他买的书，他很喜欢。他以前从来不看带字的东西……”

“并没有，阿斗很好啊，我很喜欢。”诸葛亮说，悄悄的看着刘备眼角那些恼人的纹路。

“啊，孔明你也该成个家了。”刘老师忧虑的说。“年纪不小啦。”

“我不成家，老师把阿斗给我当干儿子吧。”诸葛亮说。





接到诸葛亮的电话时候赵云正在床上躺着，他从早上六点就出去下午才回来，张飞已经告诉给他聚会的事情，大家决定先吃饭后K歌，因为岁数都不大所以直接通宵很好的，反正暑假就在眼前。赵云听见唱歌二字就直接拒绝了。

“哎，子龙。”诸葛亮在电话里说，那头乱糟糟的，想是在街上。“你不过去了？晚上那事。”

“嗯哪。”赵云说，他浑身骨头跟散架一样。“我通宵一次好比死一次……”

“你不去我就不去了。”诸葛亮很快的说。赵云顿了一下，心里估摸着开玩笑的吧；本来刘备就不去，现在他不去的话诸葛亮不去，诸葛亮不去的话姜维去的可能性太小了，一缺三口人，还聚毛，直接散了得了。诸葛亮的声音确实也带一点笑意，赵云实在不能确定这话是不是作弄，说：“你咋了，去呗。”

“不去就不去。”诸葛亮说，把手机从左耳换到右耳。“我不凑那个热闹。”

“……”五秒后，赵云说：“好吧，我去。”





我去。初夏的潮热夜晚，空气能拧出水来，夜里的城市，那气味的成分，人人能掰着指头数清楚。饭店冷气开太足，冻得人手臂打战，一出门，又淹没在潮湿腐烂的温度里。赵云看看表，平常这时间他早睡着了，就算没有睡着，一定是在寝室开着台灯，安安静静的做一些安安静静的工作，用酒精炉给自己煮东西吃。这时候一脱轨，就有世界很不真实的错觉，好像突然之间误入异次元，无论发生什么，都可以不作数的。诸葛亮在跟姜维说话，微笑的表情，宠溺而不自知，看的赵师哥情不自禁想上去弹姜小维一下。

然而这样子也很少人见到，也许根本没人能注意到，也许诸葛亮自己也不能意识到。

莫名其妙的闯入者，不一定是双方，他来帮他搬家，站在满地的箱子中间。







一个钟头之后总算每个人都唱过一首完整的歌了，接下来大家随意发挥。赵云放下话筒，下意识的四周扫视了一圈，见诸葛亮懒懒躺在角落里，姜维伏在他腿上睡着，招手示意他过来。赵云在他身边费劲的挤下，诸葛亮递给他半罐啤酒。在雷鸣一样背景下头挨着头说话，居然能听的清楚。诸葛亮说：“好闹啊。”

赵云问：“困么。”

诸葛亮摇摇头，赵云才反应过来，遂又忍不住说：“不是我说，你那作息……”

诸葛亮打断他说：“子龙有打算么。”

赵云说：“还没。”

诸葛亮说：“留校吧。”

赵云定定看着他，突然觉得心里特别明净，说：“嗯。”



四点多的时候包厢里横七竖八睡倒一片，姜维靠在诸葛亮身上睡到口水满脖子，只有张飞还在对着话筒狂吼，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大家听来完全跟催眠一样。赵云一个一个把桌上的易拉罐拿起来掂量，晃晃，发现没内容了就随手捏扁，最后鉴定确实已经一口酒没剩下了，就站起准备出去买。走到门口时死人堆里突然传出个声音：“哪去？”

“买喝的。”赵云说。

“我跟你一块。”诸葛亮费力的把胳膊从姜维脖子底下抽出来，沙发上拣了个不知道谁的大书包，站起来时候一个踉跄。赵云站在门边，看他有点费力的走过来，问道：“喝高了？”

“没，只是腿有点麻。”诸葛亮笑笑。他们穿过昏暗的楼道，电梯下到一楼，值班的前台趴在桌上睡的正熟。一出门直接哆嗦了一下。诸葛亮抱着胳膊说：“有点冷啊。”

“是啊，阴气最重的时候。”赵云赞同。方才那种让人走火入魔的热度完全都没有，路灯也灭了一半，偶尔有一辆车过去，带起几片潇洒的塑料袋。诸葛亮揉揉脑袋，看向马路对面亮着灯的便利店，又看了看一百米远的路口，晃悠悠的朝隔离带走去。赵云做个深呼吸，仰望一个星星也没有的夜空，低头就看见诸葛亮横穿空旷马路，赶紧追上。诸葛亮用手拨开面前茂密的紫叶小檗，抬脚就要跨过去。赵云阻之不及，只来得及说：“你那衣服……”

“反正是要洗的。”诸葛亮继续豪迈前行，刺啦一声，裤脚被划破一道口子，好像要坚决否定他刚才的话。诸葛亮摇摇头，把另一只脚也挪过来，叶面的潮湿水气抹在身上，搞得小腿又黏又冷。赵云跟在他后面。进店提了两件啤酒，诸葛亮付的钱，先拿出一罐递给赵云，自己也开了一罐，仰头喝了一口。他们在店门口跟俩文青似的并肩观赏凌晨半黑不灰的天色。



“我小时候曾经有个理想是当天文学家。”隔了一会后，诸葛亮说。

“我也曾经在日记里写长大要当科学家啊。”赵云说。“不过你好像真的什么都会呢。”

“博而不专罢了。”诸葛亮说。“我还羡慕你呢，可以心无旁骛的去做事情。我从来都不能。”

“是吗。”赵云说。“有羡慕到想要交换的地步吗？”

对方没料到他这么问，惊讶的扭过头来，那一瞬间赵云居然能够完全看透，随后笑起来。

“不。不想要交换。”

“我也不想。”赵云说。
“还有很多来着，音乐家，工程师，什么来着？最好笑的一个是作家。”诸葛亮伸手朝面前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虚虚的一点。“可是看星星始终很有趣味，虽然我们现在看到的已经是他几万年前的那个样子。”

“是吗。”赵云说。“你现在看到啥？”

“明天是阴天。”

天空就好像泼翻在纸上不均匀的淡墨汁。

“当然最趣味的一点就是，”诸葛亮说。“人类是何等的渺小呢？天文学能让人培养谦卑之心，这话说的就很对。我虽然已经放弃了这点爱好，但永远无法忘记那种绝望的心情。那种被这个世界的庞大所震撼，连微不足道都没有立场的……那种心情。”

“可是，那些个事情有什么关系咧？”赵云说。“只要不绝望到自我了断。”

“你问对了。”诸葛亮说。“我差一点自杀了。”

“才不会呢。”赵云说。“你不是那样人。

“怎么不会呢？”诸葛亮说。“我也不是没有中二期的，就像你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小棉袄一样。”

“啥？”

“没什么。”诸葛亮笑着说。“我觉得现在太好了。”

太好了。行星的有所偏差的轨迹，可能是出乎预料，然而之前预定的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意那些了。玲珑且鲜艳，厌倦被审视，一层一层的刮削，每展示一次就死去一点，然而又不能够停下。那时候当然也看着，只是被看着，水转不移的磐石，各自努力，心照不宣，隔得毕竟太远，温暖而无济于事。所以说现在确实太好了。什么都没有。没有偏执，没有怜悯，也没有赞诋，也没有责任，忠诚和背叛，也没有意愿和希冀。除了妄想。


Fin.

沙花，晚上回家细看，被移区是因为是现代文吗

maya好萌好逗又好暖的文！
教法学真是适合诸葛老师呢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