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维亮】永不忘+番外|『故国神游』 - 纵横道|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所行道也。

离线芷若粥

级别：: 提辖

发帖：: 58

纵横通宝：: 0

经史子集：: 54

明堂之令：: 7

纵横金锭：: 0

维亮永不忘 BY小弱

授权：
小弱：放随便放注明一下前面是我的就可以了

他走到那河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跳了下去。
不是不记得方才桥上持汤老人的警告：“踏入此河者，虽可等待后来之人，然久后必会忘却自身，难再轮回。”忘便忘了吧，他这样想，只要能见到那人便好。

从此他日日夜夜经受河水刺骨的冲刷，日日夜夜期盼着那人从桥上经过。身边同样心怀思恋的魂灵一批批地更替，他却依然固执地盯着那石桥之上的每一个身影。

许久之后，他注意到桥洞另一侧也有一个苦苦等待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和那与他一样的人说话的冲动。许是太久不曾开口，到那人面前后，他半天只说出这两字：“等人？”
那人沉默良久，终于像想起来如何回答一般：“嗯。”
“你是谁？”好不容易记起如何发问。
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你呢？”
“我也……”他已经想不起来如何回答，却又不愿放弃这对话，“在等谁？”
“姜维。”干脆而利落，“你呢？”
“诸葛亮。”同样毫不迟疑。

然后是一阵沉默。他们互相打量着对方，从头看到脚。他并不知道那人头上发簪为何如此眼熟的原因，就如同那人也未曾知晓他周身众多伤口的来源一般。

他终是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便转身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习惯地抬起头，继续望着桥上的影影绰绰。
对面那人亦是如此。

番外 BY 芷若粥

人间匆匆，少说过了百年，地府悠悠，更已数不清时日。奈何桥下的忘川河，果真冰冷刺骨。

“扑通，” 桥上扔下个白玉小盒，滑不溜丢，盈手可握。二人抬头相望，桥上布衣荆钗，神色木然，仍是孟婆。面上既无怒意，亦无喜色，冲着那着重铠的人道：“战死有功勋的，地府赐一丸金疮药。竟有记着的，巴巴送了来。”又向那着鹤麾的道：“婆婆是卖茶汤的，并不是开浴馆的，一个个都跳将下去，地府还做甚营生。”

腥风既停，苦雨暂止，一时并无鬼魂往生，只低低凝着几团愁云。二人相视，俱是戚戚，一个拈起白玉小盒，一个提起袍角，同往岸边一处走去。忘川之水并不能湿这二人衣袍一分。

流逝的河水不曾停歇，连衣衫都不能湿透，又如何能改变人的心意？
骤然踏上实地，二人均是一晃。
“可见到相候之人？”两人并膝席地而坐，着重铠的问道。
“不曾。”着鹤麾的默然一刻，复又回问，“你呢？”
“我只知这桥上过的，俱不是他。”
“那丸药你吃了罢。”着鹤麾的并不看他，却知他重创在身。
着重铠的剥开蜡丸，取出丹药，却只捏了一半丸药吞服。见那着鹤麾的人一副不解神色，便自解释道：“以往为着劝那人服药，任是汤剂丸散，俱是我先服一半，”又复自嘲，“这半颗便还留着罢。”剩下半丸药还放回那白玉盒中，塞进怀中。
着鹤麾的长长叹一口气，似是不堪疲惫，低声苦笑“四十年后，在此相会。”轻抬下颌，“已过了百年，我…我却并无别的选择。”他并没有别的选择，就像水不能选择不流淌，风不能选择不吹过。

倘若对方不守信约，重要吗？他并不能忘了那人，尽管他已不能分辨岁月，他依然在此相侯。那么对方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差别？难道那人不来，他就能够离去吗？他就能够停止思念吗？

两人极目远眺，望不到边的地方便是人间，有着缭绕壮丽的景色，似乎笼罩着一片闪闪发光的景象，放佛象征着所有看不到的美好。实际上，那里确实给了他最美好的东西。

鬼魂也会做梦，只是频率因人而异，这点倒是酷似凡人。
他下得地府来已有些时日，却从未做梦。就算有些许睡意，也因瞧着往生鬼魂，不敢瞬目，从未入梦。梦是极缥缈，极虚幻，在他看来没有太大意义的东西。至人无梦，他生前不做梦，死了就更加不会。
“至人无梦，看来我还算不得至人。”
“圣人还会梦周公呢！至人无梦，不是说圣人不做梦，是他不信梦。”他听见自己答道。梦里的一切模糊不清。他在梦中看见了不曾出现过的人影。灰茫茫似迷雾看不真切，他心口隐隐作痛，这幽灵般的梦境侵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勾起他的渴望与绝望，说不清是甜蜜还是苦涩。他忽然十分确定那是要等的人。他就是知道。

岸边压塌了一片花草，上面睡卧着两个人。今夜并无鬼魂往地府去，孟婆终于也坐了下来。适才地府派了个小鬼来，带阴王的话说往后那茶汤是定要喝的，王图霸业是空，情仇爱恨是空，更切不可再乱赐那还魂丹了。小鬼絮絮叮嘱不休，又几番饶舌相问。她向来惜字如金，只说那二人能得正果，心里苦苦又何妨。小鬼便噤了声不再问，默默打一躬便离去。雾霭沉沉，风过漠地，她又想到了在齐地*的日日夜夜。孟婆远远望着那两人悠悠醒转，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我自己都不肯喝，又怎能强求人家。

“这盒子都空了，还留着作甚？”
“赶明儿元宵节包一只返老还童的灵丹，且诓说是汤圆，赠给婆婆，岂不甚妙？”
“放进盒子定要被识破，混入汤碗，必不能察。”一边笑着执起玉盒，放在心口温着。他心中着实舍不得这促二人重逢的物事，口里却不肯承认。那人知他心意，也不点破，紧紧挨擦着坐在榻上。

其时仙宫金风轻送，星光初点玉露，室内却春融融，红烛不住轻晃，轻烟的影子送过纱帐，妙美难言。二人互相凝视，四目交投，心中爱怜横溢，一时心意相通。是将军是丞相无关紧要，死做鬼来活做神仙无关紧要，世事变幻万千，岁月从未厚待你我，然而海枯石烂，唯有此情不渝。

*一说孟婆是齐国大夫杞梁之妻孟姜女，杞梁拒和战死，孟姜女就其夫之尸于城下而哭，城为之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