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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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地府之行
苏叶本人已不在人世对杨源而言绝不是什么好消息,与苏妲己分手后一个人默默走了许久,心中所思所想俱是往昔与苏叶一起的时光。杨源与苏叶从小一起求学,但苏叶的身份与黎称心却略有不同。苏叶的父亲曾是杨源的妈妈张令怡的司机,一次车祸苏叶的父亲瘫痪在床不久过世。张令怡怜惜苏叶与妹妹苏离丧母又丧父,便主动负担起了照顾她们姐妹的责任,虽未正式办过手续,但与收养在自己名下却也相差无几。杨源对苏叶是曾经有过朦胧好感的,因为她的美丽温柔善解人意。身为女子屡遭巨变却始终独立坚强自信,更兼学业优秀关怀妹妹,杨源更是十分地佩服,可若说有爱慕之意这当中却又有些不同。可能是因为杨源本性淡泊无争,而苏叶又太过醒定做人,即便是友达以上却始终是恋人未满。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或许,也不能说他自己是完全无错的,至少他不该包庇和纵容。之后,更不应该轻易放弃友情。真正的朋友,是不应该那样做的。 想到这,杨源不禁自失一笑。人已不在,再多的悔恨追思又有何用?无意识地握紧左拳,杨源长长叹息一声,取出车钥匙正准备驱车回家,极目所见却是漆黑一片,周身阴风阵阵,竟辨不出方向。心中正自恍惚,只见有两道极眼熟的黑白身影中间夹着一个以锁链锁住的魂魄在他的身侧一闪而过。杨源不觉一惊,只听得耳畔水声幽幽,再四下一望见到一条广不过数尺的血河,水流湍急,碎石巉岩,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腥风扑面,却是到了奈河。 “如何便到了阴司泉路?”杨源自语了一句,虽是无意闯入心中却也坦然并不因自身法力有限而有所畏惧,稳稳地踏上了奈何桥。 那些陷落血河的恶鬼闻到生人气息都挣扎着想爬出头来,试图将那生人扯下血河饕餮。杨源见这些恶鬼刚冒出头又被血河中的铜蛇铁狗撕扯咬碎,哀嚎着化为一摊污血,又因为怨气不灭再度复形周而复始地受苦,真正是永堕奈河无出路,心中不忍,不禁微微叹息,轻声道:“生前为恶乃有死后恶报,死后不思悔改仍欲为恶,恶因层层积累恶果历历而现,若不悔悟何时才是解脱?……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他微微闭目,轻吟着道门往生咒一步步走过奈何桥,每走一步,脚下银光铺陈,波涛恭顺退去,血河上点点银芒闪烁璀璨宛如白莲盛放。 杨源熟知地府律法,无需上孽镜台查看苏叶生前便可大略推测出她可能在哪层地狱受苦,隐身进了冥府后便径自向第三层寒水狱而去。寒水狱的水阴寒无比冷入骨髓,且每隔一个时辰便涨潮一次,一个时辰后再退潮一次,羁押在狱人犯便在这反复的涨潮退潮中忍受着寒冷与生死轮回,周而复始终止麻木。杨源生来体弱,一靠近这寒水狱便觉阴冷无比,连呼吸都觉困难。可当他在寒水狱中见到了麻木受刑的苏叶心中又是一痛,想也未想地便跃入了这至阴至寒的寒水之中。 “学姐……”杨源既痛且怜地轻唤一声,抬手握上她的肩头,一道法力随之注入,苏叶的灵台顿时清明。 苏叶的目光从呆滞木然慢慢恢复了一点灵动,抬眼见到杨源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面上不禁露出狂喜的神色片刻后又转为极度的惊惧:“阿源,你怎么在这?你,你……”被寒水冻到青紫的嘴唇不断颤抖,原以为早已干涸的双目中泪珠不断滚动,却始终不敢将“死”这个字说出口。 杨源温文而笑,慢慢摇头。“学姐,我没有死。” “那……”想到杨源从小到大的“异常”,苏叶又明白过来了,看向他的目光中隐隐有了些敬畏。转念想到自己今日的下场,又是羞愧不已。“阿源,学姐对不起你。” 杨源仍是摇头,低声道:“隐瞒那件事,是我自愿的。明知学姐错了,我却没有帮你改过,连累学姐今日受到这样的惩罚。这罪孽之中,应有我的一份。” “不关你的事,不关你的事……”听到杨源此话,苏叶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簌簌而落,“是学姐不好,明知你重情还要用感情来逼你就范。”握住杨源的手,感觉到他的双手冷地无一丝的温度,又着急想把他推出去。“人鬼殊途,你快回去!你的身体一向不好,怎么能留在这里。” 杨源却只是笑,抬起手极温柔地替她抹去挂在颊上的泪珠,沉声道:“学姐,因果轮回我绝不能插手,否则只能害了学姐。只是,既然我也有错,便是在这陪学姐一起受罚也是应该。”说罢,便握住苏叶的手与她并肩站在这寒水之中,他不用法力护体也不用法力保护苏叶,竟是铁了心与苏叶一同受罚了。 苏叶与杨源一起长大,熟知他个性,杨源虽温文谦和,可一旦拿定主意便是任谁都无法令他动摇了。一直以为那只是他被人娇纵惯了的任性妄为,到现在才真正明白到原来她太过看低了杨源此人。从小一起长大,也曾形影不离,杨源对她若有似无的好感她不是不知。而以杨源本人的才干气度容貌,如果说苏叶从来不曾动心,那也未免太过高看苏叶的定力了。只是苏叶少年失怙寄人篱下又要照顾幼妹,生存于她已十分艰难。如童话般的浪漫爱情更是不敢更不会去幻想的东西,她需要的丈夫必须独立坚强能承担起一切的重担与责任,要像一个真正的男人。曾经,她以为袁野是那样的人。而杨源,从小给人捧着长大,即便什么都不争都会有人主动把他想要的最好的一切统统摆在他眼前任他挑选,他太单纯太柔弱太过依赖人,他始终是个孩子,需要人照顾的孩子。 却原来,是她错了,完全错了。袁野并不是那个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相比之下,杨源是如此地强大,因为拥有很多的爱,所以也从不吝惜付出自己的爱;他与世无争,是因为已经拥有太多,所以从不执着于得到。他并非无情之人,更加不如袁野那般绝情到卑劣。是她错了,可她,已经明白地太晚、太晚了。 “是我错了,爸爸,我不该忘了你说的话……你说过,只有阿源是最可靠的,因为只有他能豁出命来保护人……我明明知道,我明明亲眼看到过,他为了救称心自己差点死掉……我怎么能忘了?” “我为了救称心自己差点死掉?”杨源诧异地问出声,“叔叔说我能豁出命来保护人?他见过?他死的那一年我才……”算了算时间,杨源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目光沉了下去。“那一年我5岁……学姐,你究竟知道什么?” 苏叶听到杨源如此严肃地一问这才意识到原来她竟然把自己脑海中所想的话说了出来,顿时惊慌起来,赶忙否认道:“阿源,大家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只要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就可以了。其他的,又何必问那么多呢?” “学姐,我今天能到这你就该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们隐瞒不说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杨源9岁之前的记忆全是一片空白,他自然也是问过家人的,结果却是所有人都在对他顾左右而言他。“叔叔出车祸是因为我吗?那天我在车上?是我害了他?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法力,令车子失控?……还是,有人暗算于我,连累了叔叔?”问出最后一句话,苏叶的脸勃然变色。“原来如此……”杨源微微闭上眼睛,掩去眼底的一丝阴霾,心里对整件事大概有了个轮廓。他残魂投了死胎,魂魄又被缚于元聘珠内,本该是无情之人,5岁那年被人暗算,为了救人更为了自救,迫使他开启神识,从此与这世俗有了感情羁绊。那么9岁那年救了称心又是怎么回事?称心有危险是意外还是人为?救了称心之后法力被三位爷爷封印,可为什么连记忆也失去了?暗算他的那个人又会是谁?这么多年过去,为何不见他再次出现?死了?还是仍在等待机会? “阿源,这不是你的错。”苏叶惴惴不安地劝解他。 杨源沉默良久,却只是说道:“学姐,是我对不起你。” 明明是她辜负了阿源,是她逼迫阿源承担了不该由他承担的罪责,是她毁了阿源的前程害地他差点坐牢……如今,阿源陪她一起在寒水狱里受罚却还在对她说“对不起”。苏叶又愧又悔,终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刘沉香本以为他是可以忍耐的。他一路跟着杨源,看着杨源冒着被发现的危险闯入地府,他没有出手阻止;看着他空耗所剩无几的法力为奈河的恶鬼诵咒超度,他还是没有出手阻止;看着他不顾惜自己孱弱的身体跳下寒水狱陪人受苦,他依然没有出手阻止……那么当然也可以眼睁睁看着他被寒水狱的潮水给淹死,仍坚持不出手相助。 刘沉香不是杨戬。杨戬虽果决独断,心底却仍留着一点亲情余温。而刘沉香,他的存在只是为了新天条,因此,他可以更加心狠手辣、更加凉薄无情、更加阴狠诡诈。刘沉香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可直到今日才发觉,原来他的以为他的坚持,在杨戬的面前、在自己的舅舅的面前居然是如此地不堪一击! 咬牙切齿地跳下寒水将人抱上岸,一边施法给他烘干衣服,一边又回头打量那苍白的女鬼,目光闪烁只打算着最好还是让她魂飞魄散,以免熬不过酷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沉香,不可……”浑身湿透通体冰寒,单薄的身躯在他怀里不断发抖的杨源却仍挣扎为那女鬼求情,“一次生死之后,她便不会再记得了……” 那女鬼到也识趣,杨源的话音刚落,她便两眼一闭,断了气。 刘沉香的面色仍然不善,刚想开口讽刺几句,见到杨源的衣角发梢全都结出了寒霜心中一软,便低声道:“就饶了她这回。”说完,紧了紧抱住杨源的手臂快步走出了寒水狱。 刘沉香板着脸一路飞奔,直到跨上奈何桥,血河中的那些恶鬼再次闻到杨源的气息,竟不顾刘沉香这个上仙的法力,再次妄图爬上桥来。见此情况,刘沉香再也按捺不住,开口讥嘲道:“这便是你方才耗费法力要超度的恶鬼?” 杨源极倦地一笑,道:“沉香,你长大了。理当明白,多付出少期待。……送我回家。”说完,自己在刘沉香的怀里寻了一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竟睡了过去。 刘沉香原地站住,错愕地低头看着杨源恬淡的睡颜只觉……如遭雷击。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何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杨戬再次见到他仍可以如此地云淡风轻,仿佛他们真只是这世上最简单最亲厚的一对舅甥一般。可显然,刘沉香的心智远比敖听心更为坚毅,最终他没有哭也没有闹,虽然内心早已有一万头神兽咆哮而过,仍是极乖巧听话地把杨源送回了家,并以法力助他调息,理顺因寒水侵蚀而略显散乱的罡气。做完这些,便静静地坐在杨源的床头,等着他醒来。 大约是半个小时后,杨源低咳了两声,自床上坐了起来,眼角瞥到自己的外甥刘沉香正襟危坐在他的床头,看身姿看神情完全是一副上堂审案的模样,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你不该去地府。”刘沉香端着一张被欠了数百万巨款的讨债鬼的脸凝声道。 “不会有下次了。”杨源一手扶着床架低头咳嗽,慢慢站起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往浴室走去。 “去哪?”刘沉香在他的背后冷冷地问。 “洗澡。”杨源勉强忍下翻白眼的欲望,懒懒应声。 “不行。”杨源呼吸急促气息不稳,刘沉香实在很担心他会淹死在自家浴室里。 “沉香,究竟你是我舅舅还是我是你舅舅?”杨源转过身极诧异地问。 “原来,你还认我这个外甥……”刘沉香的面上浮现出似悲又喜的神色,恨声道,“既然还认我,又为何要如此待我?!” “我如何待你?”杨源放下手里的衣服,在刘沉香的对面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望住他道,“你要救你娘,我让你救;你要当大英雄,我让你当;你要娶小玉,我让你娶。我这个舅舅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够合格?” “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合格的舅舅了,可也不会有比你更狠心的舅舅!”刘沉香悲凉地道,“难道我就这么让你失望?让你情愿一死也不愿说出真相?” “沉香,你长大了。”杨源再度重复这句话。的确,现在站在杨源面前的刘沉香已是青年人的身形,但这句话由杨源来说还是颇有几分可笑的。原因只在于目前的杨源看起来反倒比刘沉香更为年轻。所谓相由心生,杨源生活顺遂无忧无虑自显年轻精神,反而是刘沉香日日算计筹谋,虽未白发早生却是连眉心都已有了如刀刻般的深痕,更显疲态。只是此时此刻,他们俩谁也笑不出来。“这种无知任性的话又何必再说出口呢?” 刘沉香心头一凛,即刻冷静了下来。上一次只因他的一次任性,让杨戬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他是再也承担不起任性的后果了。“我还以为,舅舅永远不会让我知道真相,就像一千年前一样。” 杨源明白沉香所指是他现在对沉香并不隐瞒分毫的态度,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刘沉香的肩:“沉香,舅舅曾想过,如果你不知道,舅舅绝不会自愿让你知道这件事。幸好,你比舅舅期望中的,做地更好。舅舅从来不曾后悔过设下这个局,付出这样的代价。所以……”他的目光落在刘沉香身侧的含章刀上,“沉香你大可不必因此而感到愧疚。” 刘沉香的眼眶一热,语无伦次地道:“舅舅,我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杨源先是一愣,随后便露出了一个极温和包容的笑容,坦坦然然地向刘沉香伸出的双臂。 杨源的笑容直到刘沉香告辞离去,才渐渐淡去,又一点一滴地沦落为自嘲地浅笑。那个最重要的问题,沉香,他唯一的外甥,始终没有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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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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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2011-04-15 1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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