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ce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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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重温——写给《丁香鱼和橄榄树》
照例友情提醒:大量剧透(好像就只有剧透了……)。 以及,茶社的几只,如果你们看到的话,请不要鄙视我日益退步的写作能力:)
一点无关紧要的话
动笔前想了很久,又不停地删删改改,似乎总是不能很好地表达对《丁香鱼和橄榄树》(以下简称《丁香鱼》)的感受。
这篇以医学生为主角、穿插着些许摇滚内容的文,有几个交错描绘的主题,就像作者(控而已)在后记中写的,想表达很多东西。当我被故事打动、贸贸然提笔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主题最终并不归到一个点上,每一个主题都可以延伸出全新的故事,妄图在一篇几千字里的评论里一网打尽是不切实际的。所以我决定只选择故事的一条线,如果能传递出一部分当初的感受,就算功德圆满了。需要指出的是,因为选择了主题的缘故,评论的重点会倾向于宋元的视角和丁香鱼的部分。
在不知道故事走向的时候,读《丁香鱼》的心情是急切、甚至莽撞的,希望能看到主人公们的发展和结局,所以几乎是踩着油门一路狂奔着往下读,来不及咀嚼,顾不上回味作者句中的深意。再读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大概,可以气定神闲地研究局部了,前后对照着,难免恍然,原来线索在这儿就埋上了,原来这个意象可以这么解法。我的评也就是作了这么一个解构,没别的了。
最后一句必须加粗:文很萌,请不要被评论误导了。
一
控而已写了不少文章。她的人物们大多会遇到某个坎儿,迈过去了,海阔天空;迈不过去,在心里结着疙瘩,哪怕十几年过去了还忘不掉。乔信和张咸右是哥们儿(《好朋友》);许存道是武令朋敬爱的师兄(《每一刻都是崭新的》);季师益、邱景岳各自被困在荒谬的婚姻中(《情歌》);容若性格倔强内敛,不愿对谢敏开口(《人间世》);陆易初同吴晨从小是玩伴,一个却对另一个怀着长期的误会(《长似初相识》)。
在《丁香鱼》中,这个坎儿可以被简化为两个字:过去。
打一开始就觉得商周这个名字对宋元来说有种奇怪的效应。旁人提到这俩字的时候,宋元的反应都是不咸不淡的,是对素不相识的人的态度,然而他的口吻、乃至行为举止里有种微妙的熟稔。商周喝高了在邓伟铺上呼呼大睡,宋元一把抄起被子,坏心眼地看睡迷糊了的商周一次次地伸手来够,带点儿亲昵,就像在捉弄一条裤子穿到大的发小,而当时他俩的关系在众人看来不过是点头之交。后来他们的交情像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地突飞猛进了,才知道人家就是正儿八经的竹马,宋痞子前头在演戏呢。不过这样一来,又有了个问题: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香鱼》这个故事,节奏是很明快的,字里行间学生味儿十足,男孩子们说话爽朗,正是无所顾忌肆意欢笑的年纪。宋元出场时和周围一帮家伙勾肩搭背打打闹闹,吊儿郎当地在人群中嬉笑怒骂。他看上去和随便哪个大学生没什么两样,当然,比别人能说了些,比别人帅了点,这两样加在一起,自然比其他哥们更有女人缘。但如果往下读,就会有些奇怪:他不是不合群,在推动气氛、插科打诨的时候也毫不含糊,无论从哪个方面定义都可以算是风云人物;可他有种气质,能让他在不那么热闹的时候与旁人划开界限。他的死党邓伟就这么说他:「痞子,你呀,看上去和谁都玩得来,实际上很不合群。」
宋元身上有些禁忌,他从来都对某些事情守口如瓶。这并不出奇,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不想被人触及的角落。不过每个人的态度不同,有的选择向前,不再回头;有的反其道而行之,像进行暴露疗法一般自暴自弃;还有的讳莫如深,告诉自己已经忘记,却不可避免地被改变。对于过去在他生命中发生的事,宋元不愿再记起,逃避也好,懦弱也罢,他决意与曾经的那个少年挥手告别,哪怕这个少年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而商周,就像是个记忆符号,承载着他想努力摆脱的记忆。
二
宋元喜欢爬山。这不难理解,有时候,自然比人要亲切得多,也简单得多。平时熙熙攘攘的习惯了,一下子置身世外,人就会放空,产生「物与我皆无尽也」的错觉。和自然打交道不需要考虑些有的没的,头脑里弯弯绕绕的想头可以暂时放在一边,顺从自然的召唤,回归原始,向前,再向前。
人在爬山的过程可以变得心胸开阔,思维简单一些;也可以被激起天生的征服欲,释放荷尔蒙。对宋元来说,后者应该更加愉快,更加有效用,因为他的思想包袱比一般的同龄人重(仅指文章设定)。青春,过去,生命与死亡,没有一个是他能参得透的,他却偏偏都经历了,而且扮演了一个无能为力的角色。他没办法拯救琴真,那个他曾默默爱恋的女孩,因为过去精神失常;他没办法拯救他所敬爱的老师,那个男人带着他和商周琴真走上摇滚的道路,最终却阻止不了自己的毁灭;他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去拯救病人,作为医学生,他们进校的时候或多或少都有过天真的梦想,当他们学成的时候,可以挽救他人的性命。但现实中,他们很多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被病魔侵蚀,慢慢地失去活力,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直到最后一点痕迹都被泯灭。
至少在登山的时候,他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旁观者的角色。
三
宋元玩世不恭,喜欢招惹女孩子,遇到想要付出真心、对他穷追猛打的又唯恐避之不及,随时可以背着包逃到山里去。看上去很拽,被他甩掉的女孩会恨恨地说他根本就没有心。在这点上,商周和他一个毛病,两人分别保持着「千人斩」和「百人斩」的荣誉称号。他们分享着一个过去,也不约而同地分享了逃避的习性。商周的逃避,作者只是隐约在番外里提到过,他再风流,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最深的渴望——谁都不是宋元。宋元的逃避,文章里写得就比较丰富了,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一个「过去」。
一切都还没来得及改变的时候,宋元还是个摇滚少年,和师父、伙伴一起,叫嚣着要改变世界。摇滚是他的灵魂,他的信仰,他对此深信不疑。他模仿着前人走的道路,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得愤怒,不被常规束缚,变得随性,不羁,自由。就像《几近成名》里说的:
「有些人觉得很难解释摇滚精神,我不认为真能有人把摇滚精神解释清楚。……摇滚乐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思考方式,……我们的意思是“我来了,你不了解的话,就干你的去吧(f**k you if you can’t understand me)”。」
对应在《丁香鱼》里,是类似的心态:
「在当时他们的心目中,死亡与英雄是对等的,所以吉米永远是被视为难以超越的吉他手,所以科特也是他们的神。有一段时间,他不知念了多少遍“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留着长发,叛逆不羁,随意地不去上学,随意地愤怒,弹奏着他能想到的最愤怒的曲子,唱着他能想到的最愤怒的句子,发誓要用音乐改变让人愤怒的世界。」
「年少的时候,他曾经深深地崇拜着那样的师父,那样的科本。师父曾经对他说,所谓的人世,所谓的社会,不过就是在肮脏大人的手中被越揉越黑的东西,杀了许多人的恶人成为了万人景仰的救世主,没有能力的良善之辈只能坐以待毙;本来应该伸张正义的警察和匪人勾结,欺压一方,本来应该被制裁的恶人,只要有权,只要有钱,就可以逍遥法外;有人会因为贫穷看不起病而夭折,有人却可以富有到让宠物活到天年,医院里的机器宁愿生锈,也不愿给没有钱的人使用。
那时的他觉得假如把这样的愤怒呐喊出来,觉得应该让人听见,觉得应该有人可以醒悟。觉得等到自己长大了,一定有能力改变这样的世界。」
这就像个黑色幽默:当时的他们努力地制造着愤怒,尽管还没亲身体验过现实的残酷;当他们有理由去发泄的时候,却只剩下沉默了。
摇滚中的世界代替不了现实。他们可以嘶喊着让这个该死的世界滚到一边去,现实也可以变本加厉地回击。宋元发现自己所崇拜的师父们吸毒、滥交,毫不在乎地作出种种丑行,他开始困惑:究竟摇滚是什么?谁改变了谁,谁又应该被改变?那时商周还在他身边,哪怕他迷茫着,商周的存在也会让他安定下来。然而他们的组合也无法长久。他们的师父接受不了他们要出唱片的消息,用极端的方式进行了自我毁灭,而且在吸毒的状态下糟蹋了琴真,导致了琴真的精神失常。
摇滚唱的是这样,现实却是那样,这让曾经唱过的曲子显得轻飘飘的,太不真实。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局面?事情没法归咎于宋元,但作为当事人之一,宋元没有办法摆脱负罪感。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去玩摇滚,师父和琴真是否还会好好的?他和商周风格逐渐独立,与要强的师父渐行渐远,也间接导致了师父的结局,如果他们选择随波逐流,是否可以避免现在的代价?他没办法回答这些问题,所以他选择了逃避,单方面地远离商周,不再触碰过去,曾经的摇滚少年决定要成为一个中庸的医学生。
这是个耐人寻味的选择,最起码,它说明了过去并没有真正离开。宋元也不可能只满足于成为一个平庸的医生,他的经历是一份痛苦的馈赠,比起旁人,他更能体味到生命的珍贵。他不是救世主,没法顾及每一个人,但他有不甘平庸的心。
「邓伟,你说我这样能当医生吗?」 「怎么不能了?医院里多的是你这种渣滓。」 「可是邓伟,我不想做渣滓过一辈子。」
四
《昨日》(yesterday)出场的时候,我感觉文章中有什么东西默默地蒸发了,又有些什么破土而出。作者把这首曲子放在这里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因为它的“生逢其时”,它成了《丁香鱼》的一个高潮,也是最令人动容的情节之一。在此之前,文章的气氛就像是暗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起伏,看似风平浪静,却饱含着种种无法言说的情绪。而当《昨日》的旋律响起时,所有的一切都找到了突破口。文字和音乐的力量结合在一起,威力成倍地放大;故事有了跳动的脉搏,一切都具象化了,成为了那么鲜活的画面:
「就在那再来一首的声音当中,宋元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木吉他的声音。他回头看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下去了,只有商周一个人,坐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握着一把木吉他。 欢呼声陡然消去了,观众屏息听着吉他手奏出的清晰悠远的旋律。 在短暂的前奏结束时,宋元握住麦克风,唱出了那句“yesterday”。 干净的吉他声和清澈忧伤的声音在数千人的安静礼堂中回荡。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Suddenly, 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 There's a shadow hanging over me. Oh, yesterday came suddenly.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
过去不仅是一段疼痛的旅程,也是他们年少青春的残留梦境(*)。这个梦里有师父,有琴真,还有少时的商周和宋元。可能是因为接连的失去,让宋元忘记了其他,而那个小时候脸粉嫩很好捏的、酒喝多了会有点傻气的商周,也被他留在了过去。等再见时,商周已经成了众人口中才华横溢的「酷哥」一枚,只有在喝醉的时候才像小时候一样,也只有这时候,才听得到他的真心话,「大圆(**),别走。」并不只有宋元一人受到过去的困扰,不同的是,商周一直留在原地,等待宋元回头。现实难免也会布满荆棘,不过假如可以一起上路,或许会走得远一些。
*:引用自飒姬大人的《悠长假期》。 **:大圆为文中宋元的小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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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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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2011-02-20 2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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